乌色.

画树常春。

(晏周)花吐症——向死而生前传。

花吐症,姜皖第一视角。快6k字和花吐症没什么关系,当单独的一篇看也行。


姜皖私设有。



那届电影节在德国的法兰克福举行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一部叫做《情种》的电影一举拿夺得最佳剧本奖,主题曲《绝路逢生》更是席卷各大音乐榜单top1——《绝路逢生》由宋居寒作词曲并演唱,这就足以让全世界的乐迷为之疯狂,它所取得的成就在乐坛看来不过是司空见惯,而令人惊讶咂舌的是,《情种》的剧本出自一个新人编剧之手。



名不见经传的编剧,笔名堰舟。




那是他一生唯一的剧本,而堰舟本人也没有过公开露面接受媒体采访,他的一切都成了迷,曾经也有人试图扒出他的真实身份,可所有尝试都石沉大海。



直到电影节颁奖仪式结束,堰舟才经由《情种》的制作团队发了一条很简短的微博。



“致敬人世间所有失而复得,苦尽甘来。”



随后宋居寒也在自己的微博中写道。

“致敬人世间所有破镜重圆,甘苦同担。”




——





我叫姜皖,或许你认识我,因为我是自由艺人周翔的经纪人,偶尔也负责晏明修在演艺圈内的工作。




同时,我是电影《情种》的剧本创作者,堰舟。




这是一篇私人文章,讲述了我创作情种的前因,文章涉及我的老板——晏明修和周翔的个人隐私,如果您看到这篇文章,请勿公开,请勿打扰当事人,否则我们将通过法律程序追究责任。



感谢您的配合。




1




晏明绪和我说了很多,但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。只有那句不容我半点置喙的命令,时至今日依旧在我耳畔响着数年前的余音。



“你唯一要做的,就是看好他。”



——




我是读军校的,年龄要长明修三岁。




说起明修,他二十一岁之前都在英国读书,他跟我聊过一次,说是出国躲他父母的,我开始只以为他不服管,(因为在跟明修相处的过程中,我感觉他那股拧巴劲儿比别人拗得多。)后来才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。




也许在晏家人眼里,这并非叛逆二字所能概括。

……说这是离经叛道也不为过。




明修回国的时候我已经在晏飞处长手下做了一年半的勤务兵。按照家里的安排,干满两年我就要下到连队,去军队攒攒本,等回来就能在军部混个文职,这辈子就算是安稳下来了。




可那年年末的一顿饭,算是让我的人生彻底脱轨。




新年当口,霍老将军从秦皇岛飞来京城,晏老为了给他接风,摆了一桌年夜饭,请的都是军部里的干部。



虽说是老战友叙旧,但每家都带了一两个晚辈赴约,四舍五入也算是小辈们的交流会。军政两界挣不开这张关系网,多认识几个人,将来的路子指不定好走多少。




我爷爷姜山也在受邀之列。




晏明绪是晏家的长孙,按理说他没必要和我这个副官的孙子套近乎,但又因为晏老做东,他替爷爷尽地主之谊似乎又于情于理。所以当他念出我的名字时,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


那场谈话的前半段没有什么意义,这应当是晏明绪开始一场谈判时惯用的开场,但当他看着我吃掉了第五个奶油泡芙,只是提醒我晚上不应当摄入过多糖分,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时,我才意识到他另有目的。




他也不喜欢拐弯抹角,(这么看来那一段寒暄倒是在照顾我的感受。)我早该料想到他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,但断然不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会那样……匪夷所思。




——晏厅,您找我还有别的事儿?



——有没有兴趣做经纪人。



——……我?谁的经纪人?



——晏明修。



我差点扔了手里的柳橙汁。



——我c……明修?



我愕然。



娱乐圈水浑的跟个泥坑也差不了多少,多少人鲜血淋漓地去挣也只能图得四五年的光鲜,到后来伤口被揭开在公众面前,舆论只会嘲笑那块儿裸露皮肉多么不堪入目,没人回忆那段只自己知道的从前。



所以我想不明白,晏明修他图什么呢?



晏家次子有名,有权,有钱,他图什么呢?



我止住自己的喉舌,堪堪将那几个自认难入贵人耳的字眼咽下,晏明绪深深看了我一眼。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相当复杂,叫我后面说的话也化作一声低低的咕哝。



——晏处不是不喜欢演戏的吗……晏小姐要跟那个姓汪的明星谈对象的时候……我看他老大不乐意……。



——不关你的事你少问。老板的事情,你不用知道太多,对你有好处。



晏明绪神色不善,说话间竟有些切齿,可也并未多说什么。我却不敢再追问下去,只有乖乖闭嘴,又抿了口手里的柳橙汁。



……

……



晚宴热闹的气氛在人群中流窜,偏将我俩避过。

我喝着橙汁,他晃着手里高脚杯,香槟酒在杯壁上跌宕许久,也没入他口中半滴。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但晏明绪也不尴尬,他只是盯着我看,看得我小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

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僵局。



——呃……可是我不会公关。



晏明绪回答的很快。



——你不必会,明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而他想要的,他肯定会得到。



他所传达的意思简单且直白:晏明修会红。而他的红并不需要绯闻,任何公关营销手段来炒热度。他身后是晏家,也没有任何媒体敢乱写哪怕一个字,给他招惹不必要的麻烦。



他前路的障碍被一扫而空。



我曾经听过一句话。



条条大路通罗马是真的,可有些人生来就在罗马。



晏明修脚踩罗马的土地,眼见的都是别人究其一生也未必能看到的风景。



虽然我们家的条件也不错,但这时说不嫉妒,那是假的。



在后来的工作中,我承了这尊大佛的光,得到了相应的好处,那就是我比一般公关人员少太多的工作量,(至于我意识到做明修的经纪人有多费神,比体力劳动更催人脱发长皱纹,那就是后话了。)我不需要费尽心思增加他的曝光度,我不需要殚精竭虑的处理绯闻,至于行程安排他自有打算……这样看来,我的任务实在是轻松。


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信得过的“自己人”,而我在晏处长手下做了一年多的勤务兵,他们找我也难怪。



那天晚上,我在同辈惊异的目光中和晏明绪离开了晚宴。



我记得我们走时,天空正飘着细雪,碎琼无声,只叫夜风一抚,便簌簌落入人间,换得天地一白。



关于作为晏明修的经纪人应该做些什么,晏明绪和我说了很多,但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。只有那句不容我半点置喙的命令,时至今日依旧在我耳畔响着数年前的余音。



“你唯一要做的,就是看好他。”



是的,看好他。



这要求很奇怪。好像我要面对的不是什么骄矜的少爷,而是调皮捣蛋的婴孩,脾气暴躁的困兽,或者是罪大恶极的囚徒。



旧时的记忆早已转为长久以来行事的习惯,即使他早已脱离早些时的癫狂颓唐,我仍旧对他的情绪波动异常敏感。



因为,我忘不掉那年风雪夜,那栋洋房门开一线,明修的身影出现在黑黢的玄关——



月色雪色各参半分,薄霜覆上他如篆刀绝笔般的面颊。




我说他是像倾倒在一片颓圮残垣断壁中的神像,不近人情,了无生趣。




2




晏明修的床头柜被我拉开,一阵哗啦啦的响动。

里面大概有五六个白色药瓶,还有几个铝塑板。锡箔纸上的印刷标签因主人取用药物而支离破碎,我勉强辨出,那是安眠的药物。




——

晏明绪领我出去,按了下车钥匙。停车位上的那辆黑色北京现代后灯闪了闪,我下意识的想绕过车头去拉驾驶位的门,但晏明绪制止了我。



——我来开。这是我的车,不是公车。



我讪笑,暗叹了一声厅级干部的生活简朴,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坐上了副驾驶。



如果想坐后座也可以。他是这么说的,但我没那个胆子。



沉默随我走了一路,窗外的街景虽然一直在变化,却总逃不过京城千篇一律的模样,转瞬即逝的残影消抹融化在车流打出的一片大炽灯光中。



也亏的这是年关,路比平时好走的多,但我们赶到晏明修三环的别墅时已经快十二点了。



那地方我后来经常去,两层的复式建筑,二楼有个露台,还带个小院,是北京很常见的别墅样式。我借着车灯潦草扫了一眼,院落一角横七竖八堆了几根葡萄架,上头罩了张黑色的网布。花圃低矮的铁栅栏锈迹斑斑,花泥也被薄雪轻轻覆了一层……屋子里没有开灯,二层卧室深色的绒布窗帘将喧嚣的星斗隔绝在外,透不出半点光亮。



一片死寂。



这里真的有人住吗。



事实上,如果不是晏明绪那样坚持,我一定会当自己找错了地方,然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走。



晏厅长面对他的弟弟总能端出十二分的耐性,即使他的面色也是十二分的不虞。他不厌其烦地摁响门铃,嘀呤嘀呤扰人得很,大概按了四五次,我终于听到门后传来一声声拖沓而沉重的脚步声。



门开了。我第一次见到了,别人口中的晏明修。



——你看看你现在叫什么样子?晏明修,你的身体,晏家的脸面,你还顾多少?



我耳畔掷下晏明绪强按怒意的训斥,眼里满是晏家小少爷苍白面容,他一双桃花眼下卧了两片乌青,我没有凑近了看,但我猜到他眼上一定满是盘踞着的猩红血丝。



——……哥?你来,干什么?



晏明修嗓子里像是揉了一把粗砺黄沙,摩擦着声带拉扯出这一句低沉粗哑的话,借着稀疏月光,我看见他两瓣唇干裂起皮,叫这声音没了一点润色,干干巴巴,听来难受。小少爷皮肤随了晏夫人生的白皙,此刻透不出半分血色,倒隐隐显露出将死之人才有的那一抹青灰,此时叫月色一笼,愈发觉出一股子骇人的寒意。



——带你回家。



——……不回。还有别的事吗?



晏明修拒绝的很坚决,大有两句话内结束这次会面的架势,他已经向后退了半个身子,一边脸颊已然覆上一层阴影。



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。他就像穹顶一朵积雨云,不断藏纳着情绪,用以酝酿腊月里最凉的一场雪。



晏明绪回答时听不出话语间的喜怒,他往晏明修眼前逼近了些距离,伸手扳叩住了门板,我注意到他的右手垂在身侧紧攥成拳,凸起的血管脉络格外清晰,一条一条纵横在白衬衫下的小臂上,好像那拳头下一秒就要招呼上他弟弟的脸颊。



——回、家。



此时我已经隐隐懂得了晏明绪所说的“看好他”意味着什么,甚至怀疑他这位留学归来的的弟弟有什么精神上的隐疾。



而晏明修最终没能拗过他哥哥,这场兄弟间的僵持以一个不知所云的承诺告终。



——我带你去见我师父,他说你心中郁结有法可解。



早听说晏家长子师从一位慧僧,来保证他官途坦荡通达,但我向来不信什么牛鬼蛇神,对晏明绪的师门也不怎么好奇,换作平时,听一耳朵也就过去了,但现在我忍不住多看两眼晏明修的反应,就他这副样子,我不信他能被所谓神佛禅意所打动。



可是。



人只有在绝境中才信神明。



无神论者只有在濒死之时才会献出他仅有的虔诚。命运抽丝剥茧一般夺走受难之人所有的慰藉,当他身不着寸缕与神明赤诚相待之时,就会成为信徒。



所以晏明修信了,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抓上晏明绪的双臂,因为憔悴而显得外凸的眼球向自己哥哥投去求生一般的炽热视线。



他用眼神在寂静中咆哮,他的眼睛说,带我去见他。


那种震撼并非言语能够表达,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仍如梦魇。

那种气氛下,我说不出一个字,只能看着晏明绪几乎是半哄着晏明修跟他回家,然后留下来收拾这栋别墅。



在这栋房子里,大概感受一下晏明修的悲哀。


按照晏明绪的要求,卧室是重点排查对象。


即使是寒冬腊月,我还是将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,叫冷风涤浸这满屋的酒气。

以灰色为主色调的房间顶上吊着个北欧风格的灯具,正向下投着冷冰冰的白光,我已经支愣起一胳膊的鸡皮疙瘩,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收床上卷裹成一团的被子。



啪。



有什么东西跌在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。我俯身拾起那片小小的药板,抠了抠卷起的锡纸。



随后晏明修的床头柜被我拉开,一阵哗啦啦的响动。



里面大概有五六个白色药瓶,还有几个铝塑板。锡箔纸上的印刷标签因主人取用药物而支离破碎,我勉强辨出,那是安眠的药物。



抽屉深处还卧有个空针管,上面贴着的标签上有圆珠笔写下的模糊字迹。



异丙酚。



这方面知识几乎为零的我在询问百度后出了一身凉汗。



我拨通了晏明绪的电话,他在那边也久久沉默不语。



——扔了吧。



3

我不知道大师对晏明修说了什么,但他确实开始忙碌着,投身于现实生活。



这算是好事吗?



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,精力被投掷进无底的生活,恍若跌落深渊一般不着边际的缅邈长夜,等到手中空无一物,夜仍是夜,没有一颗星星被点燃。



——

隔天见到晏明修是在医院。



单人病房里坐着晏夫人,晏明绪,还有汪雨冬。

正巧赶上医生来挂葡萄糖点滴,我就搁门口杵了一会儿,没立马进去。



按着晏明绪的说法,他们家教甚严,被打进病房也是常有的事,但从没见过有谁能把自个儿作进医院。



晏夫人把着小儿子的手,碍于医生和汪雨冬还在硬是忍着没掉眼泪,她一遍遍地问晏明绪知不知道内情,怪怨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弟弟自我折磨到这种地步。



当时我觉着晏明绪恨不得把亲弟弟在病床上咔嚓了。



晏夫人满面愁容化不开淡不掉的,晏家两兄弟一个扭头盯着窗外沉默不语,另一个抱着笔电处理公务,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腔,倒是晏夫人身旁的汪雨冬嘴巴就没闲过,话里话间都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熟络。



这近乎套的,妙。



可我都感觉有那么一点隔应,更别提晏家这几个从不缺人追捧的宝贝旮瘩呢。



——明修就是最近心理压力太大,加上作息不规律导致的身体虚弱,这会儿需要休息,家属要不先回家?



医生也是个有眼力见的,刚把点滴给晏明修挂上,就瞧着晏明绪看汪雨冬的眼神有点不太对,知道是他听不下去了,赶紧开口往走支人,免得等晏明绪开口,大家都尴尬。



晏夫人叮嘱了晏家大哥好几遍,让他好好照顾晏明修,然后就和汪雨冬一起往出走,正好与门口的我打了个照面,但晏夫人也没心情和我聊什么家长里短,打了个招呼就走了。



我扭头看看晏明修。



自始至终,他只盯着窗户外头。



单人病房的玻璃也被擦的不染一尘,枯叶尽脱的树枝在窗外招展,单薄而倔强地抽打着冷风。



北风的萧瑟与我无关,暖气很足的病房里我只觉得尴尬。


——呃,您二位吃午饭了吗?我现在去买点儿?



我试图找个理由开溜。



——还没。



晏明绪头也不抬。



——我下去买点吧。



我再接再厉。



——不用,我不太饿。先坐那儿吧,你刚从明修家赶过来也挺累的。



逃跑失败。


我只能尽量把两个气场十足的姑爷爷当做空气,故作轻松地玩着手机。



时间并没有在这间静止的病房里停止流逝,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,病房的门被推开,进来的是一位僧人打扮的垂垂老者,跟进来的勤务兵跟晏明绪打了个报告就走了。



晏明绪起身,毕恭毕敬向老者行了个佛门中礼,我赶紧依葫芦画瓢学着晏明绪的模样。



——明修,寂空大师来了。



大师法号寂空,除了他是晏明绪的师父,其他的我一概不知。



大师让我们出去,他说要和晏明修单独谈谈。



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佛门中人,甫一开口,我恍若听闻寒山飞鸟孤啼,钟磬长鸣不绝,那两道仙人白须低垂,随着他慢悠悠的步履一晃一晃,好像能抚慰人心。



我当时没想别的,直觉告诉我,也许他真的有办法。



意料之外的,谈话只持续了大概五分钟。我同晏明绪辞别了寂空大师,进门的第一眼,便迎上晏明修终于有了神采的眸子。



他说他饿了。



当时的晏明修对这次简短的谈话闭口不提。当他肯透露给我只言片语时,已经是三年以后。



尽管当时的我不知道大师对晏明修说了什么,但我确确实实看到了他的改变——他开始忙碌着,投身于现实生活。



这算是好事吗?



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,精力被投掷进无底的生活,恍若跌落深渊一般不着边际的缅邈长夜,等到手中空无一物,夜仍是夜,没有一颗星星被点燃。






这个故事很简单。



不过是一个痴情人用心头血,浇灌了一朵花整整三年。

评论(12)

热度(440)

  1. 共3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